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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会对一个才丁点大的孩子,产生那种恶念呢?

李景焕还记得她刚被接进宫的时候,还在先皇后宫里养着。自己因为身份的避忌,不敢十分靠近,可那雪团似的小娃娃,远远一见到他,便羞赧地抿唇作笑,将脸埋在先皇后怀里。

怎就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呢?

他本以为,割臂剜肉已经是她经历过最苦最苦的事了……

他本以为,软禁冷宫已经是自己做过最混最混的事了……

李景焕眼光一鸷,直直跪下,声音已冷,“母后,给儿子一句实话,你到底还做过什么?!”

那膝下的碎瓷片就被他狠狠压着,磨透膝襕渗出血。在女使的低叫声中,庾氏慌忙扭过身,一见这场面,大喊道:“焕儿,你疯了吗?你快起来!起来!”

李景焕直视庾灵鸿,目光冷漠陌生至极。

他不怕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,他怕,还有比那些传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过,他却不知。

何等巨大的刺激,令傅则安一夜白头?

“啪!”

一个响亮的巴掌挥在他脸上,庾氏经过这几日连番打击,终于绷不住泣下,探出身子颤颤指他:“逆子,本宫没做过便是没做过,你宁信风言风语,也不信生你养你的亲娘吗?你就为了一个贱人,如此作践自己吗!”

“她不是贱人。”李景焕顶着脸上火辣辣的指印笑了一声,“儿子才是。”

他与震惊不已的庾氏对视几眼,无声起身。

难道只有卫觎会把人跺成肉泥吗。

他侧目,目光冰凉如雪粒子,落在已然呆住的关雎身上,对外吩咐一声,“带走。”

庾氏始料未及,险些整个人都从榻上栽下,既不理解儿子的变化,又隐生恐惧,“你要做什么……”

“殿下、娘娘!救奴婢……”

一片哭喊声中,关雎被带离了显阳宫,两个东宫宿卫右军押着她带到东宫石室,推在地上。

石门轰然阖闭,李景焕立在她面前,耷下眼皮,“说。”

蒹葭死亡的惨状还历历在目,关雎从太子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什么,她这几日做噩梦,也害怕过自己有一日会步蒹葭的后尘,却万万想不到,抓她审她的会是太子殿下。

关雎伏地发抖道:“殿下,奴婢真的不知这些事,蒹葭姊姊是娘娘的贴身女官,奴婢是后来的,是德贞十、十八年调到显阳宫的……奴婢愿以双亲亡灵发誓,奴婢真的不清楚……”

李景焕木木地看着她,懒得去推算她所言真假。

即便她说的是真,又如何呢,她不知道,不该死吗?

他无法对生母做什么,难道还不能杀一个小小婢子?

太子身上素来被人称道的沉稳大端在此刻荡然无存,唯有阴厉,阴厉得可怕。隻消他一个眼神,关雎身后的两个士卫便会立刻拔刀出鞘,血染暗室。

关雎也觉察到自己死到临头,突然一个头磕在地上,痛

哭道:“殿下,您可还记得那年您为小娘子喂药,是奴婢递的帕子!那年您教小娘子临帖,是奴婢在旁边磨的墨!”

李景焕愣了愣,她口中提到的那个人,仿佛一道符敕,将他眼里麻木的杀戾气一点点压製下去,接着,数不清的悲哀浮现出来。

咬牙良久,他终于压住下令的手,哑声道:“滚。”

关雎带着一身冷汗死里逃生,软着双腿几乎是爬出石室,二卫亦领命而退。

昏暗无窗的静室内,只剩李景焕一人。

他在四周无人的空荡中,从腰封内摸出一柄匕首。

“孤真的比不上卫觎狠吗?”

他慢条斯理地卷起绣着玄鸟纹的袖管,咬鞘在口,将那锋利的刀刃对准手臂,狠狠划下一刀。

血流湿衣。

人却似没有感觉。

在那道鲜红的新伤之上,已有两道开始结疤的可怖旧伤。

他一刀一刀都赔她。

等他查清她小时经历过什么,无论那是什么,他想方设法,都弥偿她。

再等等孤,再理理孤,阿缨。

“明公公命小的来告知贵人, 平嫔娘娘近几日称身子抱恙,召母家嫡姊妹进宫。皇后娘娘抱恙,闭守显阳宫不出。”

秦淮河畔, 罢市萧索、人迹寥寥的大市中, 一间庄铺大门紧闭,铺内,内府庶事小太监阿福一身布衣行头,改换头面来给唐家送信。

自打内府总管明公公在还财于唐家一事中,亏空的把柄被唐氏捉住,为保小命, 他不得已做了杜掌柜这隻老狐狸的耳目。

好在对方所问都不涉及天子行止,否则明公公就算拚了性命不要, 也绝不敢做这里通外合的勾当。

堂内竖着一面蟹爪纹薄琉璃屏风,隐见一道纤细窈窕的朦胧身影。

杜掌柜站在屏风外头, 见小内监传话毕, 让人带着他从后角门离开, 而后转入屏内, 轻道:“这位平嫔娘娘, 便是四皇子的母妃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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