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节(2 / 3)
他在校场上,一个个念过将士们的名字。
时至今日,当初那两千八百一十六人,已然三不存一。
没有什么地方,能够比战场更为残酷地展示生命的脆弱。
终于,他自己也走到了这不可避免的一天。
刘坚的意识越来越松散,脑中充满了各式各样晃动碰撞着的回忆碎片。
他想到自己曾听见郗归教郗如背诗,那一次,向来不通文墨的他,却因两句从未听过的诗歌而驻足,仿佛内心被什么东西骤然击中。
那诗是这样说的:“人道洛阳花似锦,偏我来时不遇春。”1
刘坚不懂这两句诗究竟有何深意,但却本能地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遗憾。
自他记事以来,郗司空北府旧部的煌煌战绩,就如同最引人入胜的故事一般,存在于京口众人的言谈之中。
刘坚自小听着这样的辉煌长大,早早地立下了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伟志。
可故事终究只是故事,郗司空帐下的辉煌,是永嘉乱后的特殊时势所造就的短暂荣光,承平的江左不需要这样的荣耀,而晚生的他自己,也再无法得到如父亲那般的机会,没机会亲眼看一眼司空的北府。
他空有一身好本事,可却长久地无法等到那个繁花似锦的洛阳春色。
直到有一天,他见到了女郎。
那一瞬间,他的生命终于有了意义,那就是——征战。
他生来就是为了战场上的荣耀,为此,即便要付出性命,也甘之如饴。
刘坚脑中产生了一个微弱而又强烈的意识:“我终是死在了江北的战场上,没有老死在江南。史书会记住峡山口这转折性的一战,我这一生,无憾了。”
想到这里,刘坚竭力睁开方才因气力不支而闭上的双眼,看向身边分辨不清的人影,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再……为我……唱……一次……《出车》……”
“我出我车,于彼牧矣。自天子所,谓我来矣。”2
“出车彭彭,旂旐央央。天子命我,城彼朔方。”3
“昔我往矣,黍稷方华。今我来思,雨雪载涂。”4
“春日迟迟,卉木萋萋。仓庚喈喈,采蘩祁祁。”5
“执讯获丑,薄言还归。赫赫南仲,玁狁于夷。”6
低沉而整齐的歌声响起,渐渐汇成了一股洪流,刘坚仿佛重新回到了首次出征江北的那一天,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。
这是他再也无法参与的出征场面。
是他再也无法看到的猎猎军旗。
是他再也回不去的田园家乡。
是他再也看不见的春日迟迟。
是他无法参与的,南北大战之后,众将士汇聚一堂、献俘告庙的壮景。
所幸他还有这执讯获丑的功绩,能让自己的姓名在献俘大典上被响亮地念起。
刘坚就这样在这歌声中停止了呼吸。
许方哭得不能自已,颤抖着手帮他闭上了眼睛。
短暂的停顿过后,将士们更为响亮地唱起了《出车》,就连马儿也发出了悲恸的嘶鸣。
长歌当哭,就让他们且痛歌一场。
今夜过后,他们要将这悲愤,化作最为锋利的刀刃,插进那些北秦胡虏的心口去!
火器
当刘坚等人在峡山鏖战之时, 寿春也在使出十八般武艺,艰难地应对北秦步骑兵的攻势。
北秦以占有绝对优势的兵力,渡淮河,越决水, 同时从西、北两个城门对寿春发起进攻。
郗途当然可以选择闭城不出、死守城池, 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敌人绕过寿春, 急渡肥水,与东边自洛涧而下的秦虏汇合起来, 彻底拿下这段流域。
为此, 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派出将士们阻拦敌军的动向, 就连自己也冲出去杀了几个来回。
然而,北秦军队毕竟为数众多,可以轮换着一批又一批冲上前来, 可北府军却只能以寡敌众, 一次又一次拖着疲累的身体御敌。
当又一次击退一波进攻后, 郗途沉默地靠在城墙上,看着周遭的将士们急促而有序地清理伤口、补充武器、进食饮水。
“今日伤亡如何了?”郗途摆手拒绝阿照递来的干粮, 哑着嗓子问道。
城外已经堆积不少尚未来得及收拾的尸体, 阿照眼中满是悲戚:“一夜之间, 北秦的营帐又多了好些。车轮战的法子,实在是太过耗费人力,短短几个时辰的工夫,咱们已经牺牲了近千兄弟。”
“寿春都是如此,峡山只会更难。”郗途闭了闭眼, 终于下定决心, “不等了,让人取霹雳弹和震天雷来, 速战速决,以免再生波折。这些北秦人若被吓退,我们便可派人去支援峡山了。”
一箱箱火器被搬上来,这是伴姊根据郗归提出的设想,研发出的秘密武器。
于是,当下一波攻势开始,北秦骑兵呼啸着,如骤雨般席卷而至时,郗途亲自拿起一个震天雷,于众目睽睽之下,示范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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